冯小刚导演的《夜宴》留给我的整体感觉,比起我长达一年的期待,要差一些;可比起我听到潮水般的恶评,则要好一些。我们都承认,这部电影是对莎士比亚的戏剧《哈姆雷特》的拙劣模仿。它很容易让人想起另一部类似的模仿之作,黑泽明导演的《李尔王》。同是以莎剧为蓝本,以本国的故事为重述,两部电影的差距,恰恰代表着两位导演,乃至两个国家电影水准的差距。黑泽明的优点,正好对应着冯小刚的缺点:前者拍得很纯净,或者说简单,它充分尊重原著,在此基础之上,它亦充分把握对原著的每一处改编与诠释的机会,可以说,黑泽明《李尔王》是对莎士比亚《李尔王》的一次扩展(电影对戏剧的扩展),一次致敬,这是两位大师心与心的交流,对此,我们不必吝惜那些昂贵的赞辞——尤其是比照《夜宴》之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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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此要说到电影的价值取向。我不同意某一点批评,即认为冯小刚缺乏原创精神。冯氏对《哈姆雷特》的一些发挥,纵然不能与黑泽明比肩,但亦有可圈点的地方。譬如这部电影插入的爱情戏,一定程度上,使得原剧更加丰满:《哈姆雷特》只有哈姆雷特的叔叔弑兄娶嫂,而《夜宴》除了对此的照搬照抄(厉帝与婉儿的恋情)之外,还增添了婉儿(皇后)与无鸾的恋情,无鸾与青女的恋情,青女与哥哥殷隼的恋情(不伦之恋)。算起来,如果再加上未现身的先皇帝(太子的父亲,历帝的哥哥),至少是六角之恋,比香港的肥皂剧还要富有气概。估计打破莎士比亚的脑袋,他的想象力亦无法突进到这一步。
但冯小刚是否走过了头,是否在画蛇添足?感情戏的弥散,脂粉混杂着鲜血的蔓延,无疑模糊了《夜宴》的主题。从婉儿的最后告白来看,这部电影的主题应该是权力,是欲望,是阴谋,是复仇,是政治,爱情充其量是亡灵们坟茔顶端的白花,是虚假的安慰。可我们看到,胆敢杀害自己的亲哥哥而篡夺皇位的厉帝,屈服权力而且向往权力的婉儿,呼喊“天予我,我不取,是有违天命”的殷隼——这三位皆可谓不折不扣的野心家,却化身为守护爱情的忠诚战士,他们与无鸾、青女竞相为真爱而死,一个比一个死得壮烈——婉儿没有死,并当上女皇,可她的心却死了,爱却死了。不是说政治、权力与爱情不能兼容,而它们之间存在一个“度”,把握得好,鱼与熊掌正可得兼,一部作品亦因此成为开放性的作品;把握得不好,则导致作品的主题表达趋向混沌,导致作品及其主角的性格塑造都出现缺口,从而导致作品丧失最基本的德行:完整性。《夜宴》不幸属于后一类。冯小刚正如取得皇权之前的婉儿,徘徊于政治与爱情之间,惶然而无所适从。他们的差别在于,婉儿最终被伟大的命运之力推上了皇位,而冯氏却要承担世俗的骂名。
我要进最后一言。关于《夜宴》的结尾,沉迷于权欲的婉儿,被一柄犹如天外飞仙的利器穿透美丽的胸膛,她的死,为这场包容着权力、阴谋、复仇、欲望、爱情、命运的迷局划上了残酷的句号。可她到底死于何人的手笔:厉帝?殷太常?无鸾?凌儿?还是其他来历不明之人?这是一个谜。恐怕连导演与编剧都不知道答案。它根本就没有答案,正因为没有,才赋予电影以多元化的诠释出路,以“作者死了,作品重生”的蓬勃生命力。在我看来,这是《夜宴》最精彩的一笔。只是它来得太迟,就像青女对无鸾的爱。无鸾等不及,他先爱上了婉儿,相当于喝下爱情这碗慢性的毒药,若干年以后,当青女再爱上他,毒性即将发作,爱,意味着传染,意味着死亡。我们的观众同样等不及,他们已经厌倦了《夜宴》前一百一十九分钟的拖沓冗长的叙事,厌倦了“朱门酒肉臭”的奢迷气息,而不愿欣赏最后一分钟的飞天舞,宛如夕阳西下的最后一抹悲怆的亮色——它构成了《夜宴》的意义,如果我们还需要意义的话。
《夜宴》的最后一抹亮色作者:羽戈(转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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